兵姐天涯忆往之城市味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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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市味道
文：兵姐
图：杜杜
风物人情，山川景致，每座城市气韵不可名状之处，在我感觉，就是味道不同。就好比菜品的南甜北咸、东辣西酸一样。而之于生与厮长于斯的游子，虽远行天涯，终乡音无改，乡情亦不会变。我曾粗疏的领略过所有省会城市的味道，那悠长的，暗哑的，甜腻的，酸楚的，不同的城市味道，也曾令我驻步回眸，而劫后余生的站台是永远的风景——待我归来的家园始终是那座北方风城，只有她的味道让我心静如水，甘之若饴。那味道是丰腴喷香的。我出生后严重缺钙，医院的鱼肝油和钙片都无济于事。一天妈妈把在外疯跑的我叫回家，只见她从抽屉里摸出一块黄腻腻的木头样的东西，细细切下几片，用鸡蛋炒熟，然后让我吃下。一瞬间香甜的滋味从口鼻充斥全身，我大概像头小兽一样几口就吃掉了。虽然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。那个时候爸爸身体不好，奶奶在我家，我还有个小妹，这样的待遇是多么难得的落到我的身上啊。据姐姐后来讲，那是给小孩子补钙的偏方——蜂蜡炒鸡蛋，难怪那么香，效果也竟奇迹般的好。还有一股浓浓的辛酸。那是工人居住区特有的味道。厨房是酸臭的白菜，每户日子都紧巴穷酸，大人小孩都面色酸楚。特别像成份不好的我家，我父亲在单位永远低人一等，在邻居面前也抬不起头似的。我母亲总打趣他：“你们家穷成那样，谁眼睛那么不好使，把你家打成地主？！”这时爸爸就很不服气地对妈妈说：“我们先前，阔多了......还不是因为小母亲的问题惹的麻烦吗！关于这一父二母之事......”还没等我爸说完，我们娘四个已经笑成一团。人家厂里批斗我爷爷有小老婆，我爸还这么文邹邹的酸腐和打趣。要知道，他因此几年长不上工资，奖金就更排不上号。那时小夫妻那么年轻羸弱，甚至穷得爸爸穿着妈妈的袜子，可是生活的不幸并没有打败他们，他们养育大三个女儿，每天闹吵，拌嘴，玩笑。我母亲头脑聪慧,虽是山东姑娘，但满嘴东北人的段子，说话就要抖包袱；爸爸文墨不多，但自创斜体字，而且从微薄的家用中挤出钱来，给我们姐仨订阅《红小兵》、《连环画报》等杂志，是我最早的文学启蒙。那味道又是苦巴巴的。重工业城市，沉重的改制负担，极度的严寒，大家一见面的口头语就是“孩子在哪发展呢？”言下之意：孩子们绝对要离开这里。很多人走了，永远的不回来。只留下衰老的父母和空旷的城市，在寒冷的北风中年年期待热盼。那是五年前的一个冬日的黄昏，我拉着两个行李箱艰难地往家走。我母亲罹患肺癌，有个偏方说鸽子肉可以有缓解，我的箱子里塞满了封冻好的鸽子肉。我顶着西北风在雪地上艰难挪动，身体被吹成弓形。快到我父母家了，穿过凋零的小花园，透过昏黄的灯光，我看见姐姐和妹妹在给母亲换氧气袋。母亲就要离开我们了，连同她的忙碌与呵斥。她是多么怕冷，十六岁从山东过来，东北的强冷空气摧毁了她的肺叶。她是苦水里泡大的，永远在不停的劳作。风雪中她带头推车去卖馒头，回家时已经成了白白的雪人；单位检查卫生，她登着高高的凳子上去清理积垢，一脚踩空，从上面摔了下来....父亲给我讲起时满眼痛惜和泪水。他百般阻劝女儿们不要学老妻的样子。也许是老人太孤独了吧。其实，苦才是百味之基。苦难，从来都是一笔不菲的财富。最让人寤寐难忘的，是这座城市的书香浓郁。“走，到书店去！”这是只有诸如过年那样喜庆的日子，爸爸才会说的一句话。新华书店在齐齐哈尔第一百货大楼附近，里面的书籍发出庄严的馨香。那味道是雍容的，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接引，“看人家孩子多有出息，读大书了（考上大学）”，邻居们以谁家孩子能“读大书”而高看这户人家；“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读书”，这是我小时候听到的大人们最有正事的一句话。书店也就成为小孩子最神圣的殿堂。那时工具书比较多，适合小孩子看的读物少。我们也只是跟在爸爸身后欣赏，是绝对不敢动手翻看的。上高中后我听同学武平讲，她在市图书馆办了一个借书证，我也马上就去办了一个。第一次就借回三个作家的大部头，好像捡了大宝贝一样。我看书，我姐和我妹就做家务的做家务，做饭的做饭，她们都以我爱读书为自豪。我读“闲书”，成本的写日记，还有押韵的小诗，把我对这个城市的依恋、感激和思念不断写出来。据姐姐讲，新华书店一直有；而龙沙公园附近的市立图书馆，又扩展整葺了。夏末晚饭罢，我拿着课本到嫩江边去背《童区寄转》。“虚吏白州，州白大府，大府召视儿，幼愿耳.......”我背得飞快，晚霞峨峨，江水汤汤，孤独的青蛙不紧不慢地呼唤着，结缕草悄悄地盘根错节，造纸厂哗哗的排着腥臭的污水。我转过身来，前面是人声嘈杂的厂矿红砖楼，后面是不舍日夜的嫩江水......吸一口咸湿的空气，水流了吗，未曾流；月落了吗，又未曾落。恍如梦中，悠悠隔世。我姐的同学辛晓光姐喜欢在朋友圈发家乡百年老城的照片，我激动不已，从黑白的底色中努力辨认，这是哪年的什么地方，这一年我多大，在哪里。这里的温情和包容，这里的培养和抚育，仿佛甜酒，每次归家都迫不及待的启封开坛，吃到甜处，又不禁吞声饮泪。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| 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