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群园丁,从包菜开花想到了人类未来
解放公园工程师姜曼:
这个现象引发了园丁和游客热议,有人表示赞赏,认为羽衣甘蓝花期呈现出黄灿灿的热烈景象,能够让游客更全面地看到一株植物的生长特点和多样性美;但也有人表示反对,认为羽衣甘蓝是观叶植物,最佳观赏期一过,抽出来的菜花不整齐,植株过高,影响公园景观。
这场园林专家和全市公园的园丁们共同参加的云端头脑风暴,是武汉市园林和林业局公园处开展的“公园养护沙龙”系列第一场,以“让自然多生长一会儿”为主题。
专家和园丁们的观点基本呈现了一体两面:
A面:应该自然生长
武汉动物园刘士菊:动物园在疫情防控期间,保留了全园的小叶女贞、金森女贞未修剪。没想到这些自然生长的枝叶,成了喂养灵长类动物,比如金丝猴、黑叶猴等动物的主要食材。此外,金森女贞没有修剪成整齐化一的绿篱,呈现出在季节应有的一大片金黄色,景观效果也很不错。
后襄河公园胡进: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公园是这个问题真正的核心。公园的定位是什么?需要服务周边人群,需要契合立地条件。有了定位才能决定公园什么风格,配置什么植物。我们总是谈论植物的美,公园的美,可能过去的思维模式过于僵化。通常说羽衣甘蓝是观叶植物,但凭什么只能观叶,不能观花呢?变更思维,会发现不一样的美。
和平公园张安娜:公园的功能不断拓展,从基础的休憩休闲场地,慢慢增强了自然教育、生态维护等功能。对公园自然景观进行多少干预,其实就像我们养育孩子一样,是做专断型父母,还是做自由型父母。或许,人们认为在做对它好的事情,其实不一定是真正的好,而适当放手,放缓干预,或许可以收获不一样的效果,得到更多的自然回馈。
黄鹤楼王臻: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公园?中国最早建公园的定位,是大型活动的聚集场所,随着改革开放,公园功能逐渐增多,成为城市居民休憩的场所,现在国家提倡生态文明,公园的生态功能越来越凸显。放眼现在和未来,我觉得城市公园的核心功能是生态。城市规模和人口密度已经很大,公园和绿地系统可能是城市仅存的自然空间。我们不能仅从人类的需求出发,公园里还有没有一块区域是留给其他生物的?让它们能够在城市中与人类共存。应该跳脱于人的观念,也看到其他生物,思考整个城市、整个人类族群、整个生态环境需要什么样的公园。
图说:东西湖码头潭公园喻志勇摄
B面:需要人工干预
园博园管理中心徐鹏:图中解放公园的羽衣甘蓝种在解放公园一号门的花坛,是正门,羽衣甘蓝抽薹开花,远看一片黄花还可以,但作为观赏花卉,景观效果不算最佳。如果是公园主干道、正门这样的地方,植物长时间不管理,任其自然生长,给人的感觉可能比较杂乱。换一个场地,在河边,或者森林公园这样自带野趣的地方,让景观自然疯长还是可以的。
首义广场张巍:首义广场也有同样的情况,因为疫情防控影响,11月种下的羽衣甘蓝没有及时更换,到了3月,羽衣甘蓝抽薹开花,远观如油菜花,近观如菜苔。景观还可以,品种比较经济实惠,但开花后期有一股异味,吸引蚊虫,且植株较高,经过风雨天气后容易出现倒伏现象。此外,首义广场是个纪念性广场,疯长后的植物会破坏严肃氛围,还是需要适当修剪整齐。因此,公园植物景观是自然生长还是人工干预,应该与植物属性、环境氛围相辅相成,适应不同区域的不同造型需求。
沙湖公园张倩:城市公园除了自然环境,还承担着城市居民的生活需求,要配备相应的功能区域和设施,比如老人健身、小孩游乐。这也要求我们在公园景观设计和维护的时候,既要满足生态功能,又满足需求功能。野草野花贴近自然生态的同时也会显得杂乱,枯枝败叶不清理增加土壤肥力的同时也会带来病虫害的传播,让自然在城市公园表现原有的样子要找到一个平衡点,适度合理地人为干预,有选择地引入乡土植物和野生植物,完善城市公园生态系统,才能建立一个适应城市环境的,能自我平衡和可持续发展的城市自然环境。
图说:径河公园马鞭草喻志勇摄
解放公园姜曼:让公园植物自然生长的积极影响是,花坛、草坪景观多样化,黄土裸露的情况得到改善,有利于生物多样性,之前在人工打草过程中,被无差别除掉的植物,得到了很好的生长;呈现了不一样的自然景观,增添了野趣;延长了换花时间,符合节约型园林的要求,充分发挥了植物的观赏价值。但自然生长的植物也显露出一些问题。比如植物长势不一,整洁度比较差,尤其是解放公园中还有苏军烈士纪念馆这样比较严肃的场所,对整洁要求比较高。羽衣甘蓝开花之后植株较高,遇到风雨天气容易倒伏,花期之后结子,美观性不太高。河内浮萍生长旺盛,会遮蔽湖面,不能完全自然生长,还是需要人工清理。总而言之,得因地制宜。
武汉市园林和林业局公园处梅磊:市民游客到公园的需求不一,审美观不一。部分游客喜欢整齐划一人工园林景观,部分游客喜欢自然生态景观,更有大多数游客到公园仅仅是休闲和运动,对周边景观没有特别要求。结合公园现状,目前探讨的城市公园均是已建成公园,规划建设已经完成。因此要结合现有实际合理布局。
我建议:在硬覆盖较多、人为景观明显的,继续按照养护要求进行维护。在硬覆盖较少,林间、湖边、山地等位置可以考虑营造充满野趣的生态景观。
图说:花博汇金振强摄专家点评:
武汉市公园协会副秘书长倪云:通常说羽衣甘蓝是观叶植物,这让我想到了中年女演员的困境,羽衣甘蓝这位努力的“女演员”,度过了叶子丰富美丽的岁月,生长得抽薹开花了,却被人说还是“年轻时好看”,在大部分公园里要被消灭掉了,就像大家不怎么接受女演员中年老去一样。
关于什么是美,没有对错,只有选择。我觉得城市里太多精心选择的美,公园作为了解自然的空间,只保留植物最美的一刻是不是合理?对于城市来说,我们更缺美还是更缺自然?
公园,到底是人的公园还是自然的公园,这是集绿脉、人脉、文脉于一身的话题。不同的公园可能也面临不同的命题,比较利好的是,我们处在一个审美和需求多样性的时期。
图说:东西湖码头潭公园金振强摄
湖北大学资源环境学院副教授庞静:我跟大家分享一下我在英国伯肯海德公园的见闻,这座建成于年的公园,是世界公认的第一个公共城市公园,彼时,英国工业化发展迅速,城市人口激增、环境恶化,设计师约瑟夫·帕克斯顿提出将“失去的”田园还给城市的理念。
有空间、有条件的城市公园,可以借鉴伯肯海德公园的分区管理模式:野趣区域留给植物和野生动物栖息,促进生物多样性保护,尽可能避免人工干预;人工活动区域加强人工管理,注重整洁和精细化养护;二者之间设立过渡区。
从第一座城市公园,回归到我们建设和管理公园的初心,什么样的田园是我们失去的,我们想要拿回什么样的田园。
图说:英国城市公园,人与野生动物共生庞静摄
园林专家余昌明(曾担任杭州G20峰会特聘园林顾问、武汉军运会绿化总顾问):对“自然之力”的讨论,本质是对公园理念的探讨,既要尊重自然生长,也需符合公园的特定环境。
可以有两个评判标准:首先是美不美。对于什么样的公园美,不同人有不同的标准。我个人认为,植物在自然环境中应当顺应其自然生长规律,但在城市公园这个特定环境中,又不能全然任由植物生长,需要适度,人工修剪和清理要适度,“自然之力”也要适度,羽衣甘蓝抽薹是美的,但不能等到破败枯萎了还摆在公园。
生态自然观的理念如今已深入人心,落花落叶到底扫不扫,其实大多数的舆论声音已经体现出来了,干净无物、整齐划一不再是唯一的审美标准。同样,野趣审美,也反映出其实没有真正的‘杂草’,杂草可能只是在公园里暂时长错了地方,规整规整,一样能呈现美感。其实人们对于自然生态的审美需求一直都在,只不过以前可能没有过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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